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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祁墨 著
2024-02-04 18:32:00
江祁墨一喜:“我送你。”裴青菱被那喜色刺痛,抿紧了唇:“不用。”她强撑着情蛊噬心的疼,起身下床回了太清宫……太清宫是大晁国庙,位于京城外的千秋山。自成亲后,裴青菱从未回来。裴青菱眼眶发红,十指深深抠入掌心。江夫人冷眼呵斥:“无子,善妒,不顺婆母,七出之条犯了三出,早该将她休弃。”“来人,先给我把她拿下,家法伺候!”“还需得上报陛下,太清宫的人竟然搞这些巫蛊之术,怎担国庙之...
裴青菱眼眶发红,十指深深抠入掌心。
江夫人冷眼呵斥:“无子,善妒,不顺婆母,七出之条犯了三出,早该将她休弃。”
“来人,先给我把她拿下,家法伺候!”
“还需得上报陛下,太清宫的人竟然搞这些巫蛊之术,怎担国庙之名。”
听见江夫人的命令,周围婆子奴仆上前来围住裴青菱。
裴青菱只定定看着江祁墨。
他的沉默和冷眼旁观,像是剔骨刀,层层剜开裴青菱的心。
她定了定,再也忍不住:“那便上报陛下吧,我问心无愧,何况太清宫能否担任国庙之名,也由不得将军置喙。”
周围婆子被裴青菱的气势吓住。
江祁墨沉着脸开口:“够了,你不要脸面,我还要。”
“将夫人送到家庙祈福,没认错之前,不允许踏出半步。”
家庙常年幽冷无光,清苦无比。
不让她留在府里,是怕她对柳如涵做出什么?
夫妻一场,裴青菱从不知,江祁墨有一天会如此防备她。
不等仆从上前,她先一步喑哑开口:“我自己走便是。”
到了家庙,江祁墨仍不放心似的,命四个粗壮的仆妇时时看着她。
从早间辰时初,到太阳落山酉时。
整整六个时辰,仆妇都压着她跪在神佛前。
裴青菱跪到双膝青紫,不吵不闹,日日抄经。
可到了夜间,双腿却疼的无法入眠。
煎熬几日后,一向安静的家庙却热闹起来。
连看守她的丫鬟婆子都出了门。
裴青菱有些不安地走出去,就见盛大的迎亲队伍吵吵嚷嚷进来祭祖。
“不愧是江大将军,娶妻的场面真是壮大!”
裴青菱心脏骤缩,白着脸上前问:“他,他不是有妻子吗?”
“娶平妻啊,这阵仗看起来比当年娶正妻时还要盛大。”
又有人感慨:“我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,那裴青菱利用国师权势压迫他不得纳妾,哪个男人受得住。”
“这两年国师闭关,没人给她撑腰了,江家这是给她下脸呢!”
裴青菱听着,身形摇摇欲坠。
明明是江祁墨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。
如何又成了太清宫仗势欺人?
心脏如被利刃剖开般痛不可遏。
她再看不下去,跌跌撞撞走出。
可每走一步,便痛意噬心,神魂都宛如被撕裂一般。
裴青菱抬手为自己切脉,才发现是体内的断情蛊发作了!
当年为了让师父同意她嫁给江祁墨。
裴青菱吞下了门中圣物——断情蛊。
只要江祁墨不再爱她,蛊虫便会蚀骨灼心,直到她在那痛意下忘却所有前尘。
裴青菱再也支撑不住,蓦地喷出一口血。
晕过去前最后一刻,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。
那个口口声声说和她一生一世的江祁墨,真的爱上了别人……
不知过了多久。
再次醒来时,已是国公府熟悉的布局。
裴青菱艰难睁眼,就看见江祁墨倚在床边,微阖的眼睑中满是疲惫。
她一动。
江祁墨漆黑眼瞳猛然睁开:“青菱,你无事吧?”
他担忧的神色仿佛劫后余生。
好似全然忘却了,是他送她去的家庙受罚……
想到他大张旗鼓迎柳如涵入府,裴青菱哑然无言。
江祁墨默了默,嗓子干涩:“青菱,如涵事事不顺,肚子莫名疼痛,找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。”
“母亲找了大师,说你的八字与如涵相克……”
原来这才是他的来意。
裴青菱眼眸一黯,了当问他:“那你想如何呢,休妻下堂吗?”
屋内气氛骤然降到冰点。
江祁墨沉着脸,许久才说:“听闻太清禁术,能以命换命,只要你能设法保下这个孩子,母亲自然不会再多话。”
裴青菱愣了一瞬。
胸腔之中断情蛊涌动,痛意钻心。
她不敢相信地红了眼:“那你可知,换命只能换施术者的命。”
换言之,只能换她裴青菱的命。
江祁墨脸色一变,涩声道:“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,你师父算过你的命,你会长命百岁。”
此话一出,裴青菱心尖剧痛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有鲜血顺着流下。
“可你也知道,世上那么多卦象显示能长命百岁的,后来早逝的也多如牛毛。”
江祁墨脱口而出:“但你师父从未算错,你分她一些寿数又如何?”
疼。
钻心一般疼。
疼得裴青菱嘴唇颤抖,开合好几次却说不出一句话。
房间里一片死寂,衬得窗外蝉鸣越发刺耳。
半晌,江祁墨又放软了语气:“青菱,我只要她把孩子生下来,以前的誓言我都记得。”
他说他都记得。
可从头到尾。
他都没发现,裴青菱紧紧攥住的被角,已被鲜血泅出一片刺目的嫣红。
裴青菱眸子里的光一点点湮灭。
她闭上眼,压住心口痛意:“知道了,我会回去寻师父想想法子。”
江祁墨一喜:“我送你。”
裴青菱被那喜色刺痛,抿紧了唇:“不用。”
她强撑着情蛊噬心的疼,起身下床回了太清宫……
太清宫是大晁国庙,位于京城外的千秋山。
自成亲后,裴青菱从未回来。
只怕看见师父和师兄弟们失望的眼神。
谁料刚一踏入太清宫门,正在扫地的人看见她便是一愣。
裴青菱有些无措地攥了攥手,讷讷出声:“师兄。”
下一刻,那人神色欣喜地高声唤道:“小师弟回来了。”
太清宫规矩,门内弟子一律只称师兄弟。
不过片刻,裴青菱便被众师兄弟围住,嘘寒问暖,仿佛这几年从未分离。
裴青菱眼眶通红。
终于有人意识到不对,沉声问:“是不是江祁墨对你不好?你只管说,师兄帮你出头。”
江祁墨对她不好吗?
这么多年来,他对她百依百顺,恨不能将天上星星都摘给她……
回忆如针刺,顺着血液流遍四肢百骸。
裴青菱痛得声音都发抖:“他对我很好,一直很好。”
就是因为太好了,这背叛才让她痛不欲生。
裴青菱不愿让他们担心,转移话题:“师父还未出关吗?”
有师弟回答:“真人已去了北境小天山,不知归期。”
裴青菱是国师清尘真人的唯一嫡传弟子。
师父和师兄们护佑她长大,予她最完美的童年时光。
而她如今,却连师傅的行踪都不知道。
悔恨涌上心口,裴青菱舌根都发苦:“是我不孝……”
师兄们一句接一句安慰她。
“真人从未怪过你,小师弟无需自责。”
“就是,这么没回来,快去给祖师爷上柱香,让祖师爷保佑你万事顺遂。”
半个时辰后,太清宫三清殿内。
换了一身白衣道袍的裴青菱手持三炷香,恭敬地跪在祖师爷神像前虔诚叩首。
“不孝弟子裴青菱敬上,求祖师爷给弟子指一条生路。”
说完,她小心翼翼将香插入香炉。
岂料这时,殿外闪过一声惊雷巨响。
下一秒,那香拦腰折断,砸在地上!
香灭了……
裴青菱动作一顿僵在原地,神色无措。
不等她回神,一阵喧闹从门外传来。
“太清宫自诩修道之人普渡众生,竟连个孩子都容不下。”
裴青菱匆忙起身出去,一眼便看见人群中神色怨毒的江夫人。
她穿着素衣,面容憔悴。
见到裴青菱,当即便跪下哀求:“裴天师,让祁墨娶如涵进门,全是我老婆子一个人的主意!”
“可我只是想我江家有后,你有什么就冲我来,别害我的孙子!”
见状,来上香的百姓们窃窃私语。
“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。”
“太清宫的人若真做出这种事,还有何资格担当国庙之名。”
“竟让自己的婆母跪地求饶,真是大逆不道!”
一句一句,像是刀子一样扎进裴青菱心口。
师兄弟们满脸正色,一遍遍解释:“我们小师弟绝不可能做这种事。”
可没人信,议论声越来越大。
甚至有人丢了香,嚷嚷着要去陛下面前告御状。
裴青菱看着,心口泂泂往外淌血。
方才还干净整洁的太清宫,她才回来不过一个时辰,便已经一片狼藉。
太清宫养她十余载,师父和师兄弟更是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疼。
她如何能让太清宫累世声名毁在她手里。
裴青菱硬生生逼退眼中泪意,咬牙上前:“江夫人,那孩子我会救。”
“到时,我也愿承受太清宫鞭笞之刑,以正自身与太清宫清名。”
“但我只有一个要求,与江祁墨和离!”
事到如今,一切已无可挽回。
她欠江祁墨的,她还。
一张换命符,换一场自由,了此情劫。
裴青菱看向众百姓扬声道:“从此以后,我裴青菱与江家再无干系。”
江夫人眉眼瞬间染上喜色,被丫鬟从地上扶起:“这可是你说的!”
师兄弟们面色一紧,刚忙劝说裴青菱:“不可!”
太清宫鞭笞之刑非比寻常。
那戒鞭是用铁丝编织成,上面满是坚硬倒刺,一鞭便能叫人遍体鳞伤!
只有严重违背宫规律法之时,才会动用。
可裴青菱心意已决。
她是国师亲传弟子,纵使师兄弟们不愿,却仍需依她的命令,请出戒鞭。
裴青菱跪在长街上,百姓奔走观望。
第一鞭,裴青菱的背便皮开肉绽,鲜血淋漓。
第二鞭,尖锐铁丝勾进裴青菱的肉中,扯下时,灵魂都仿佛被撕裂。
江夫人出了口恶气,扬眉嘚瑟。
周围百姓却换了话。
“愿意受刑自证清白,也愿和离,想必也没有江夫人说的那么过分。”
“是啊,太清宫庇福我们多年,必然不会做出这些事情。”
听见这些,裴青菱才松了口气。
待到行完刑时,她唇角溢出鲜血,已经无法动弹。
但还是强撑着一口气说:“劳烦,劳烦师兄弟替我拟一份和离书来……”
话音刚落,便听身后传来一道带着怒意的声音:“我不同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