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岑稚初 著
2024-01-24 09:11:45
绵长的安静之后,两人乌黑的头发都被雪花盖了个七七八八。岑稚初其实已经冷得受不了了,但靳时谦没走,她也不敢动。终于,他再度开口:“你脸很脏。”那些衣服,几乎都不合身。但岑稚初很高兴,那雪白的棉服看着好漂亮,摸起来软绵绵的,穿在身上很暖和,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。她努力的把手掌从过长的袖口伸出来,迫不及待的想要给母亲看到自己穿上新衣服的样子:“妈....
那些衣服,几乎都不合身。
但岑稚初很高兴,那雪白的棉服看着好漂亮,摸起来软绵绵的,穿在身上很暖和,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。
她努力的把手掌从过长的袖口伸出来,迫不及待的想要给母亲看到自己穿上新衣服的样子:“妈......妈。”
她眼里透着希冀的光亮,‘妈妈’二字显得生疏晦涩。
趴在一堆空酒瓶中的路雪尧烦躁的看了她一眼,厌弃的表情就像是看见了苍蝇:“别叫我妈!你倒是舒坦了,不用呆在乡下了,可你想过我吗?全被你毁了!我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!”
她运筹帷幄了十年,整整十年,就为了成为靳夫人,现在全毁了,一切都变得遥遥无期。
都是因为这个年轻时生下的女儿,她怎么能不气?
岑稚初眼里的光亮消失得无影无踪,小小的肩膀耷拉下来:“对不起......”
路雪尧见不得她在自己跟前晃悠,自从搬来后院,靳云海再没瞧过她一眼,明摆着是要一直晾着她,什么时候会被赶出去都不知道。
火气一上来,趁着酒劲,她随手操起一个空的红酒瓶朝岑稚初砸去:“你怎么不去死?!”
岑稚初闪躲不及,酒瓶重重砸在她脑门,最后坠地摔得粉碎,残留的红酒液弄脏了她的新鞋,在一片雪白上布满了点点猩红。
‘滴答,滴答。’
额头渗出的血液顺着她的脸颊淌过下巴,最后落在地板上。
她疼得泪眼模糊,却习惯性的不敢哭出声。
路雪尧很快就睡着了,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。
岑稚初一手捂着额头的伤口,一手帮她盖好毯子,悄悄退了出去。
会好起来的吧?
至少她见到妈妈了,只是互相还很陌生,时间长了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?
所幸额头的伤口并不太严重,血很快就止住了,可新衣服也被弄脏了。
岑稚初落寞的坐在庭院的长椅上。
雪花纷纷扬扬,几乎要将她小小的身影吞没。
她伸出手接着雪花,就像迎接着希望。
“你额头,怎么弄的?”
身旁突然响起冷漠清冽的嗓音。
岑稚初呆呆的扭过头,看见了立在雪中天仙儿般的靳时谦。
巧合的是,靳时谦今天也穿着一件白色的中长棉服,和茫茫白雪融为一体,偏偏又惊艳得突兀。
岑稚初足足盯着他看了好几秒,才反应过来,局促的抬手试图挡住额头上的伤:“没......不小心磕的。”
靳时谦迈开长腿,坐在了长椅的另一端,冷清的眸子没有聚焦的看着前方:“满脸的血,哪里像磕的?没人管你?”
“没事......习惯了。”
岑稚初心头升起了一丝丝暖意,他是第一个关心她的人。
说习惯了,也是自然,从前在乡下,父亲生前酗酒总是往死里打她,后来父亲死了,叔叔婶婶也没少对她下手,她身上的伤,从来就没好过,这一酒瓶,根本不算什么。
来到靳家一周了,她再傻也多少看透了一些。
靳时谦接她来这里的初衷,并不是为了帮她。
可即便是利用,她还是发自内心的开口:“谢谢你。”
看着她脸上纯粹的笑容,靳时谦清隽的眉头微皱:“谢什么?”
“谢谢你让我见到了我妈妈。”
是了,不管怎么样,是靳时谦给了她见到母亲的机会。
靳时谦:“......”
这年,岑稚初十二岁,靳时谦十八。
两人凑在一起,自然是没太多话聊的。
绵长的安静之后,两人乌黑的头发都被雪花盖了个七七八八。
岑稚初其实已经冷得受不了了,但靳时谦没走,她也不敢动。
终于,他再度开口:“你脸很脏。”
带着余温的手帕塞进了岑稚初手里,等她回过神,靳时谦已经走远了。
她没有拿那手帕擦拭脸上的血迹,带着些小欢欣,将手帕视若珍宝小心的收好,一蹦一跳的回到了后院。
路雪尧酒醒后,只是轻描淡写的扫了岑稚初额头的伤口一眼,随手扔给她一盒创口贴。
岑稚初掩藏着心里的雀跃,小心翼翼的道了声谢,笨拙的给自己处理好伤口。
她不怪妈妈,妈妈只是跟以前爸爸喝醉了酒一样,清醒后,妈妈一定也是有些愧疚的。
每次爸爸喝醉酒打完她后,都会买糖给她吃,虽然谁也没说对不起,但这也是道歉的一种吧?
她想,大人只是有太多的烦恼无处宣泄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
只是,她没等到爸爸好起来的那天,四年前的冬天,冰凉的河水卷走了那个暴戾的男人。
一转眼,到了春节。
福字和对联给这个雪白的寒冬增添了一抹喜气的红。
岑稚初没过过一个像样的年,看着靳家的佣人忙碌着准备,她满眼新奇。
“真是没心没肺!”
身后传来母亲路雪尧的冷斥。
她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,乖乖的回到茶几前继续画画。
这是她平时唯一能打发时间的娱乐项目。
画上有她和妈妈,还有半个爸爸。
之所以是半个,是因为,她怕母亲不高兴和爸爸同框,看得出来,母亲很讨厌那个男人。
路雪尧点了支烟立在窗前吞云吐雾,时不时混口酒,继续抱怨:“都过年了,因为你,我被扔在这里,像见不得光的老鼠。你还有心情看,看什么看?看一万次,这里的一切也跟你没关系。只差一点......就差一点,我本来可以成为这里的女主人,就因为你,一切都泡汤了!”
说到最后,她控制不住怒火,将手中的香烟摁在了岑稚初拿着画笔的手背上:“生了你真晦气!倒霉死了!”
点燃的烟头触碰到皮肤,响起轻微的‘滋滋’声,一股皮肉被烧焦的味道蔓延开来。
岑稚初死死咬着牙没有躲闪,清澈的眸子一瞬不眨的盯着母亲。
路雪尧被她盯得心里不得劲,将烟蒂随手扔在地上,甩手一个巴掌:“看什么!”
岑稚初捂着火辣辣的脸颊,将快要喷涌而出的眼泪生生憋住,小声道:“对不起......”
“对不起有用吗?!你把我给毁了!”